長大是不知不覺不搖滾的過程

Jerry 何吉瑞
Oct 27, 20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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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了有點久沒更新,但人生毫無長進的時刻,還在唸大學時,大概每個學期都能有種新冒險一樣的體悟,來美國唸書後,漸漸有種在研究中麻木的感覺,感覺和2020年想要來大冒險的想法越差越遠,決定來回顧一下,順便整理一下

SD的海景太多,換個湖景

可怕的不是風浪,而是靜海

這個標題有點文青啦,主要是想說航行的時候,可能大家都會覺得最可怕的是大風大浪,事實上當一艘船遇難在無風帶時,一望無際的大海有時候更加讓人沒有方向感,至少在狂風暴雨中,我們只要想如何撐過去,目標反而單一

某吉在高中和大學階段,都身處這種「只要活著就很好」的狂風暴雨,僥倖混到了畢業,產出了一些還可以的作品,可以慶幸的是,每一個學期都有一些很珍貴的take away,大二遭遇讓腦袋整骨的分析導論,大三無數熬夜的DSD+DLCV套餐,大四期刊論文狂改30版,畢典前惡戰48小時的MPML期末考,也是因為這樣,2020出國那年也很期待自己再去經歷下一段風風雨雨,以及自己會如何繼續走

然而現實的轉折總來得很快,來美國後一共在UCSD研究所拿了十門課,大部分的課程都很公式化,基本上把講義理解好就可以應付大部分狀況,最誇張的一次大概只花了三到四天就搞定了一門課,好像自己就慢慢進入一個routine,從高中到現在接近十年,這段上課應該是最無趣的,但我近幾個月當到助教,好像有點慢慢理解怎麼回事

首先我想從學生來源開始談,在台灣絕大部分學生都是來自國內的教育系統、入學方式,整體的背景、思考模式不會差很多,但是UCSD有大量的國際學生,造成非常大的背景差異,看著電路,同一間教室永遠有學生想到一些進階問題,有些學生會連電流怎麼走都有疑惑,當然這裡和天賦不一定有關,更多是來自母國的教育系統cover多少

那回到助教的角色,我們能做的很多時候就是化身補習班老師,先講結論,公式背起來,至於舉一反三、進階題,那真的是行有餘力才做的事情,我必須確認內容能照顧到大部分學生,同樣的事情也就發生在教材設計上,同樣是大學部電子學,台灣要考慮的非理想效應,這裡都先假裝沒看到,反正理解大概念為主

大學部尚且如此,何況研究所課程?自從當助教後,似乎也稍微能理解為何本校教學趨於公式化,因為基本上也沒有其他作法

持續打球是我少數有堅持到長大的事情

成為討厭的大人

這邊延伸一下,十多年前(QQ)我還在唸國中,當時在數理科比較擅長,所以會不喜歡聽到老師說:「這題基測不會考,我們跳過」,或是把考題出的很簡單失去鑑別度,就會覺得老師們在扼殺學生進階學習的機會,也在暗自想如果我以後真的有機會教書,要多去討論一些進階題目,做很多腦力激盪等等

我要跟十四歲的我說,抱歉,你最後沒有這麼做

其實這不是想不想,而是能不能的問題,當我坐在台下,眼前只有一個老師,但當我真的拿著粉筆走上台,我要面對整個教室的學生,我是希望跟90%以上的人互動,還是為了那1%的人特別設計東西,而且他們還不一定回應你,這甚至不是一個選擇題

當然可能很容易去想說,那這些相對有興趣的同學,是否適合所謂的個別教育,例如去實驗室幫忙之類的呢?這裡就要提到我另外一個感觸很深的經驗,大學專題

專題是我大學生活的一大轉折,投資了相當大的時間力氣,最後幸運獲得一些產出與經歷,所以我也很自然地認為,以後帶專題生也是要用這個心態,paper看不懂就想辦法看到懂,tool不會用就要自己研究到會,code跑不動就自己改到可以跑

「你有考慮過人家講有興趣只是說說嗎?沒有,因為你只考慮到你自己」

經過幾個帶大學部學生的經驗,顯然我是過於理想化了,講得稍微現實一點,即使都說很有興趣,很多學生來實驗室只是想看看研究生生活長怎樣,刷個履歷,甚至是交朋友而已,即使真的有那種認真想投入的,也是很百裡挑一,更何況,帶lab學生從來不是博士生的工作之一,花上任何的時間心力,都有可能最後是竹籃打水

再往更現實的層面講,UCSD大學生畢業即就業的比例高於台大,很多人根本不需要在實驗室燃燒自我,趕快畢業找工作才是正途,此外大部分國際學生都蠻有家底的,人生選項很多,不會像台灣有那種拼一波研究表現,拿到推薦信才可以拿fellowship出國的情況,基於以上原因,那種大學生提前進入實驗室拼project反而是少數

更進一步說,之所以在台大電機有比較多的大學專題生,除了要拼出國的資本,還有提前了解潛在碩士指導教授的動機,並不是所有人都真的熱心研究,而在UCSD如果前兩大動機都不太成立,就不太能把同樣的概念移植過來了,當年在台灣會覺得一些前輩的想法僵化、不與時俱進,不知不覺自己也近乎變成這樣的人

能夠週末來趟說走就走的鳳凰城,就很滿足了

我們…至少我是草

國中時聽到電影「艋舺」中有一句台詞,我大概花了十年稍微領略:

「風往哪邊吹,草就往哪邊倒。 年輕的時候我也曾經以為自己是風, 可是最後遍體鱗傷, 我才知道原來我們都只是草。」

2020出國那年,心裡都還有種莫名使命感,很急著想要告訴世界,雖然我們很年輕,但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,然而時間晃得很快,從2020登陸美國已有三年,大部分的時間都過得很平淡無奇,隨著時間過去,那種想探索未知的野心、好奇心,也在不知不覺間慢慢無感

在lab rotation時,我曾經認為,過於routine或是systematic的體系,很容易讓人慢慢喪失熱情,所以選了但一個極端flexible的體系,但這反而才是最考驗engineering sense與熱忱的地方

舉例來說,我們community的研究生有很多互相交流的場合,本該是我很期待的生活之一,理論上不同領域的研究者腦力激盪,會有更多有趣的議題與火花,但我慢慢發現自己很多時候都在看手錶,最後還是只對和自己題目相關的問題產生興趣,不管group meeting還是talk,假設不是明顯對我有直接幫助,大約20分鐘以內會開始失去耐性,最後就在半滑手機半點頭的情況待完整個session

從三級學校到現在,一路上仰賴非常多小聰明,然而到頭來還是要很誠實面對,做學術所需要的耐力、創造力、甚至是領導力,有沒有真的具備,就算今天按照時間線畢業了,除了手上那個模擬系統,我對其他東西的理解到底多深,又有多少是我真的在研究所才學到的?

反過來想,前幾年那種爆炸性的成長,也許才是不正常的,當年沒去的實驗室,可能是稍嫌平穩了一點,但實際上他們systematic的制度行之有年,至少是經濟實惠的在幫助學生成長,即使講難聽點說是學術工廠,但工廠也不是想蓋就能蓋,至少對於大部分的博士生,這種玩法是很穩健地在走,至於更大的目標,那是自然而然發生的

無論如何,正視那個有點無聊的自己的同時,也算是否定了當年(看起來)很有野心的自己,大學時期不管是老師、學生,都是一群相對理想性高的人,然而外頭才是真正考驗我們理想是真的由心而生,還是被同儕影響的一腦熱

希望下半年順利收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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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erry 何吉瑞

台北出生長大22年後,目前在UC San Diego念不知到何時的PhD,小時候曾有夢想是當blogger,長大後發現還是言之無物,但希望能cover到一些比較少人討論到的地方,歡迎光臨(?